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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柝声弟兄生平简史

 

  让我爱而不受感戴,让我事而不受赏赐;
  让我尽力而不被人记,让我受苦而不被人睹。

  只知倾酒,不知饮酒;只想擘饼,不想留饼。
  倒出生命来使人得幸福,舍弃安宁而使人得舒服。

  不受体恤,不受眷顾,不受推崇,不受安抚;
  宁可凄凉,宁可孤苦,宁可无告,宁可被负。

  愿意以血泪作为冠冕的代价,愿意受亏损来度旅客的生涯。
  因为当你活在这里时,你也是如此过日子,
  欣然忍受一切的损失,好使近你的人得安适。

  我今不知前途究有多远,这条道路一去就不再复原;
  所以,让我学习你那样的完全,时常被人辜负心不生怨。

  求你在这惨淡时期之内,擦干我一切暗中的眼泪;
  学习知道你是我的安慰,并求别人喜悦以度此岁。
  这首格言诗是倪柝声弟兄在一九三○年代写的,这首诗很恰当地概括了他的生平和职事。
  倪柝声在一九○三年十一月四日(农历八月十五日)生于中国的汕头市,他的出生是神对他母亲祷告的答应。他母亲倪林和平生怕她会像她那位生了六个女儿的表姊那样只生女儿。和平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在那时她虽然只是一个挂名的基督徒,然而她求神给一个儿子,并且许愿要把他献给神。第二年她就生了一个儿子,并按着倪家宗族的辈分取名为述袓,意思是继续光大祖先的荣耀,他一直用这个名字,直到一九二五年才改名为柝声(击柝守望之人)。
  倪柝声在六岁时随家人回到原籍福州,他从由家里聘请的老师那里受到初期的教育,学习书法,读了两千年来成为中国文化基础的四书、五经。在学习上他一开始就显出他的聪颖敏慧,在儿童时期柝声很活泼好动,因此他比他两个姊姊更多受到责罚,他的两个姊姊为了保护弟弟免受责罚,有时就把柝声闯的祸揽到自己身上代他受过。
  一九一六年倪柝声十三岁就读由行道会(圣公会)于福州所创办的三一书院,接受西方式的教育。从该校可以直接升读英国的三一学院,而这里的教师,主要都是出身于都柏林三一学院的爱尔兰籍宣教士。由于他卓越的才华,无需怎样用功都能名列前茅。他虽然遵守了基督教的传统,受了洗礼,领了圣餐,上了主日学等等,可是他并没有接受耶稣基督作他个人的救主。他贪爱世界,且寻求属他的荣耀;他喜欢读小说,看电影;他给报馆投稿,又用他所得来的钱去买彩票,他曾一度担任过学校里学生会的主席。
  在这个时期,中国正经历着全国性的动汤不安。柝声作为一个青年,自然也会受到在他四周发生的政治运动的影响,与此同时,他对教会和传道人显出了强烈的憎恶。他藐视传道人,认为他们都是西教士的走狗。当他父亲告诉他说,他已经被许愿给神,长大了作传道人时,他极不同意;他坚定地回应说不能那样,他清楚说出他已按照一个极不同的方向计划了他的前途。倪柝声发誓说他决不作一个传道人。
  一九二○年二月下旬,有最初的华人传福音者中之一位余慈度小姐来到福州,在美以美会天安堂领复兴聚会。柝声的母亲,跟余慈度早就认识,她去参加聚会并且得救了。中学里的男生本可以自由参加这些聚会,也有一些男生去参加了。可是柝声却一直不去,他母亲请过他去参加,他却谢绝母亲的邀请。在那个时候,他确实恨他的母亲,因为在一月分初,寒假末了的一天,家里的一只很值钱的瓷花盆被打碎了,他的母亲认定是她儿子柝声干的,就使他受了一顿叫他感到屈辱的责打;后来虽然她发现她打柝声是打错了,但她并未认错。
  现在倪家妈妈已经得救了,她开始举行家庭聚会,当她坐在钢琴前要弹第一首赞美诗时,她深深地受到神的灵的责备,叫她必须在正式聚会之前向儿子公开认罪。令全家人感到极其惊奇的是她忽然站了起来,走到她儿子旁边,用手臂搂着柝声,并且哭着说:“因主耶稣的缘故,求你饶恕我冤枉打你并且向你发怒的罪。”这件事深深地摸到了柝声的心,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中国人的父母能这样子蚀面子,如果生他的母亲能有这样的变化,那一定在这位外地来的传福音者的讲道中有点什么很有能力的东西。他想基督教必定是比一些信条更多得多,这位传道小姐是值得去听一听的。于是在次日早晨,他就告诉他妈妈说他准备去听余慈度小姐讲道。
  年轻的倪柝声照他所许诺的去聚会了,就在这一个晚上,他的心被福音摸着了,他知道耶稣基督的福音是真的,他对于接受福音当然是毫无疑难的,但他有一个严重的不安。一九三六年十月十八日在鼓浪屿的同工聚会上他提到他自己得救的故事,下面是他自己的见证。
  在一九二○年,当我参加了余慈度小姐领的复兴会之后,我心里经历着很大的斗争。一方面我必须解决我接不接受耶稣基督作我的救主这个问题:另一方面我还必须解决我是否决定做他的仆人的问题。因为我感觉到我若接受耶稣作我的救主,我也必须同时接受他作教的主;我就该一生服事他。那时我才十七岁,我有过许多美妙的理想,我花了很多力量为着将来编制了一个伟大的计划。在这一点上我可以谦虚地说,(在座中有几位是我的同学,他们能为它的真实性作见证,)我若努力去实行我的计划,我是很容易成功的。因此,我接受主的救恩必须是双重的:我必须不但是从罪恶里被拯救出来,我还必须从世界里被拯救出来。我深信我不能不理主的呼召,我不能光做一个得救的人而不作一个事奉的人,我要这两件事同时出现。
  那天睌上(一九二○年四月二十九日),时已深夜,我独自在房间里要解决这两个问题。我跪下祷告,起头我并没有什么话要说,过一会儿,在我毫未想过的情况下,开始看到我许多的罪显在我的跟前,我看见我是一个罪人,我生命中从来没有像这样子地看见我的罪。是的,我实在看见了我的罪;而同时,我也看见了主耶稣。一方面我看见我的罪是那么乌黑,而另一面我也看见主耶稣的血是那么鲜红;我看见主耶稣被挂在十字架上,他亲身担当我的罪,好像主亲口呼召我说:“我已经担当了你的罪,我正等候你来!”在这种大爱的冲击下,我怎能再抗拒呢?过去我曾嘲笑信耶稣基督的人,然而那天睌上,我再也不能嘲笑他们了。我求主赦免我的罪,我承认我的罪,这些罪的重担就立时脱落了。
  正当那时,在我身上发生了许多新事情。我第一次确认我是一个罪人,我第一次祷告求主赦免我的罪,我第一次把真喜乐和平安接进我的心中,并且也晓得我从前的平安喜乐都是假的。祷告之后,我站起来,感到极大的自主,我整个的房间似乎像是充满了光,我不晓得我身处何境。
  过去那些年,我所计划的所有事情都完结了。对别人来说,放下他们的理想和计划也许还容易;可是对我来说,这一件事实在证明为极其艰难。然而那天睌上我接受了一个新的生命,我的得救和我的蒙召这二者就同时解决了,从那一个夜晚起,我从不怀疑我的蒙召;就在那一个时刻里,我知道主已经救了我,我知道他曾死过并且现今为我活着;所以我也必须为他死,为他活,我必须一生服事他。
  我得救以后,还继续在学校里读书,当其他同学带着小说到课堂上去读时,我郤带圣经。以后不久我去上海,到余慈度小姐那里,为要学习服事主,可是只住了一个短时期,她就叫我回去,她没有解释为什么这样,她只简单地说留在那里对我没有益处,后来我明白问题出在我身上──那是因为我作为一个青年人,我喜爱美食、华衣,并且早上腄到八点钟才起床。
  回到福州以后,我继续我的学业,我不灰心,因为我知道神已经呼召了我,我知道我有许多软弱,但是神并没有丢弃我,虽然我有时发脾气也显出别的一些坏习惯,但是我的同学们仍然公认我的确跟从前不一样。
  当我刚得救的时候,我还不晓得怎样引人归向基督,我想我对他们讲的话越多就越好,如果我多多的讲,人就能得救。但是我完全失败了,因为没有人得救。我觉得我毫无能力。
  以后,我遇到一位刘教士(Miss Groves),她问我自从我得救以来领了多少人归主,我回答说,我向我的同学传了福音,只是他们不愿听从,所以毛病出在他们身上。可是她却认为毛病可能出在我身上,她进一步查究下去,并问我是不是在神和教中间有什么阻隔──是不是有什么隐藏未承认的罪。我不能不承认是有这种事情。她问我愿不愿意马上对付,我对这一个查问作出了肯定的答覆。
  她进而又查问我是怎样向人作见证的。我说我没有计划,我只是讲我觉得喜欢讲的东西,而不管他们听不听。她告诉我这样做是错误的:“你先要对神誽,以后才对人说。在你向他们为神说话之前,你首先要把人放在神面前,你要祷告神,寻求明白神要你为谁祷告,把他们的名字写在本子上,天天为他们祷告,以后在机会到了的时候,你就向他们传福音。”她的劝告我接受了。
  就在那一天,我对付了许多的罪和不义,我求主用血洗净我并且赦免我的罪。从那天以来,我为那些名字记在我本子上的人祷告,起头我不断地为他们祷告。我觉得这样作更困难,因为我没有几话能说;连在班上上课我也暗暗地为他们祷告。几个月之后,我的同学们把我当作一个笑柄,当我走近他们的时候,他们就说传道人来了,但是他们其实并没有听从我对他们所讲的。
  嗣后我问刘教士,在我照她所教给我的方法都做了之后,为什么仍然不见效呢。她鼓励我继续祷告,直到有些人得了救。感谢主,我能作见证,名字记在我本子上的人,除了一位之外,全都得救了。我记下来的人一共有六、七十位,这样,我就学习了要一直祷告不要中断的功课。
  倪柝声到那里去都带一本圣经,他经常读圣经,他有一次作见证说他连续不断地每天读十九章。他还用不同的方法来查考圣经,他在不长的时间内读完好几遍全部新旧约圣经。他有一个照相式的脑子,有惊人的记忆力,他所读过的东西他都能够记住,而且他对圣经真理的认识大大增长。
  在查考圣经中,他确知他必须顺服主去受浸,于是他于一九二一年三月二十七日在福州市郊的白牙潭受浸,倪柝声在这一个重大时刻宣告说:“主,我将我的世界丢在背后,你的十字架已经使我与它永远分开,并且我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现在是站在你已经把我放在基督里的地位上!”
  在倪柝声的心里,他要遵循圣经里所有的每一件事,而圣经里所没有的,他却什么都不要。这样当他继续不断地研读神的话语时,他感到需要在主的桌子前单纯地记念耶稣的死。他把这一个看见告诉他的朋友王载,恰好他也有同样的信念,这样就在一九二二年年初的一个主日晚上,他们三个人──王载夫妇和柝声──在王载所住屋子的一间小房间里擘饼。在这样的敬拜中,他们得到极大的喜乐和释放,以后又有别人参加进来。
  为了更多地有属灵的长进,他到和受恩教士(Margaret E. Barber)那里去接受帮助。和教士第一次是在圣公会的关系里于一八九九年来到福州,然而她一九二○年回到福州时,却跟任何差会都不发生关系而单单倚靠主,她住在白牙潭一幢平房里,她与她的同工黎教士(Miss Ballard)切切祈求神兴起青年男女带领中国的农村归向基督,这些被主兴起的青年人很自然地就到她这里来得帮助。
  柝声继续讲述他得救的故事,他说:
  在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没有圣灵的能力,在工作上就不能有果效,我必须在神面前仔细对待这个问题。我需要寻求圣灵的能力,所以我再到教属灵的姊妹和小姐那里去请教。我告诉她在我的活动圈里有一些人得救了,我岂不需要接受圣灵的能力,或说是被圣灵充满,好叫我能得着更多的人么?她回答说,是。那时我很年轻,在许多属灵的事上无知,我知道神已经救了我并且召了我,虽然我尚未完全得胜,但是我生活上许多不合式的事已经除去。我进一步请教她有什么途径、什么方法,使我能藉以被圣灵充满。她的回答是我必须将我自己奉献给神。我对她说我已经将我自己献给他了,但是我仍然看到我的自己,我要怎样才能更多的献上呢?她的答覆是要我求神接纳我的奉献,正如我当请人接纳我的礼物一样。当我再问她怎样能叫神接纳我的奉献时,她告诉我一个故事:
  “浦力金先生(Mr. Prigin)是一个很有才华的青年人,在他牧会的同时,他也在攻读哲学博士的学位,在他最后一次口试之前的两个月,他的教授们确认他将毫无困难通过这次口试。此时神要求他放下他的雄心大志。原来他曾多次求主用圣灵充满他,因为他对自己灵性光景不能满意,也感觉到自己缺乏能力,他企图用作一个哲学博士来事泰他总会更叫神得荣耀的这个建议来跟神争论,然而神指示他说,他没有这种需要,如果他要被圣灵充满,他必须不去应考。他很是困窘作难,他为了这个争端愁苦了两个月,就在下一个星期一要考试之前的星期六,当他照常为了主日传讲的信息而在主面前等候的时候,他还是因着内心的争斗而苦恼。在艰苦挣扎中,他最终向主降服,并通知学校当局他不来参加最后的考试。此时他已经是那么疲惫,以致无法为次日的信息作预备。当他在第二天站上讲台讲道的时候,他只是对会众讲述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故事,全体会众的眼睛都润湿了,他成了一个被主大用的人。”
  柝声在鼓浪屿一九三六年的特别聚会中继续说:
  在我听了这个故事之后,我告诉主说,我愿意除去一切拦阻我接受圣灵能力的东西。在一九二○到一九二二年之间我曾承认我的罪,并向至少二三百人赔罪认错,我把每一件的罪都看作是一个障碍,如果我承认了这一切的罪,我就一定会得到能力,这一切我都做了,然而我依然没有得到能力。
  一九二二年的一月,在亭子已经有主子民的一个小聚会,我记得有一天是我要在那一天讲道,我就打开我的圣经要找一个合式的题目,我恰好读到诗篇第七十三篇二十五节,上面说:“除你以外,在天上我有谁呢?除你以外,在地上我也没有所爱慕的。”在读到这节圣经的时候,我承认我不能像诗人所说的那样来说这些话。那个时候,我知道有东西妨碍着我和神之间的关系,因为我已十年多深深地爱上了品蕙。那时她尚未得救,我曾努力向她传福音,她却常常笑我。我们是真挚地相爱着的,我让她笑话我所传讲的主耶稣。她在我的心里常常占有很大的地位。我曾经常问我自己,我是否继续让她在我心中占据这么大的地位呢。大家都晓得当一个青年人在恋爱的时候,叫他把所爱的放下是极其困难的。虽然我在嘴上对神说我愿意放弃她,可是我心里却不甘愿这样作。现在我再读诗篇中的那一节,我老实承认我不能将她放下。在那整整一个星期里面,我不能说:“除你以外,在天上我有谁呢?除你以外,在地上我也没有所爱慕的。”神的灵指出,就是这一个争执成了我被圣灵充满的拦阻。在这一天,我还是讲了道,可是我并不晓得我讲的是什么。
  后来,我跟神讲理,我求他先给我能力,然后我愿放下她。但是神从不跟人讲理由,在我不成熟的情况下,我向神许了许多愿:我愿意去西藏传福音;我许愿说我要作这个作那个,可是神都不要听。他的手一直指出这个女子是我的阻碍,不管我怎样祷告总是不通。我的心实在沉重,我甚至要求神改变他的心意,但是神不能这样,他仍坚持要我对付这一件事,这就像一把利剑刺透了我的心。神要我学更深的功课,否则,我在他手中就没有用处。
  次天早上我还去讲道,下午我在房间里,心里很沉重,我告诉神,因为下星期一我要回学校去,我要他用基督的爱充满我,现在我愿意将我的爱人放下,基督的爱那样地激励了我,使我决心将她放下。作了这个决定之后,我能从我心里说出诗篇七十三篇二十五节的话来了,我里面充满了说不出来的喜乐,虽然我还没有上到第三层天,我却能说我已经到了第二层天。我是多么快乐,我充满了喜乐。现在世界对我已经变得没有价值了,我觉得我好像是瓢浮在云彩上面。在我得救的那一夜,我的罪担滚落了,而这一个白天(一九二二年二月十三日),在我心里所有的障碍都挪开了。这之后不久,许多人得救了。
  据说柝声在这次将心献与神之后,他改换了服装,穿上了粗布衣服,拿着一叠福音招贴纸,到街去把这些招贴纸贴在墙上,他就是这样真实地与世界诀别。在这个时节他还写了一首诗歌:
  主爱长、阔、高、深!实在不能推测!不然像我这样罪人,怎能满被恩泽?
  我主出了重价,买我回来归他;我今愿意背十字架,忠心一路跟他。
  我今撇下一切,为要得着基督;生也死也想都不屑,有何使我回顾。
  亲友、欲好、利名……,于我夫复何用?恩主为我变作苦贫,我今为主亦穷。
  我爱我的救主;我求他的称是;为他之故安逸变苦,利益变为损失。
  你是我的安慰,我的恩主耶稣!除你之外在天何归?在地何所爱慕?
  反对、艰苦、飘零,我今一起不理;只求我主用你爱情,绕我灵、魂、身体。
  主阿,我今求你,施恩引导小子,立在我旁常加我力,饼此黑暗罪世。
  撒但、世界、肉体,时常试探欺凌;你若不加小子能力,恐将贻羞你名。
  现今时候不多,求你使我脱尘。你一再来,我即唱说:“阿利路亚!阿们”!
  一九二二年的第二个学期,传福音的聚会开始在校内举行,好几百人经历了神拯救的恩典。在中午和傍晚,学生们在校内的礼拜堂里祷告,学校的校监(训育主任)因学生没有违反校规的事件而感到惊奇。在假日,学生们(在胸前、背后穿上福音字牌──福音背心)出到街上去传福音。一九二三年一月,李渊如小姐(过去是一个公开表示的无神论者,现在是全时间服事神的传道人)被请到福州来主领福音聚会。虽然只安排了四次聚会,但得救的人很多,柝声和他的同工们感到需要延长,神的灵大有能力的运行,叫聚会不能停止,每一次都有许多人来听福音。倪柝声回忆说:“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复兴,天天都有人得救,看来好像是人只要碰到我们就会得救。”这种光景延续了约一个月之久,他们就正式地租了一个地方聚会(在仓前山的十二排),这就是福州工作的起始。
  倪柝声继续讲:
  一九二三年我还是一个青年人,我有六位同样年龄的青年同工,我跟其中的一位常常彼此有争论,我们各有自己的性格和特有的脾性,我说他错了,而他却说我错了,每星期五我们有同工聚会,我们两个人时常争辩,其他五位只好坐在那里听我们两个人的争论。我承认有时是我错了,但是我又相信他弄出来的错误比我的更多。要承认自己的过失还容易,要饶恕别人的过失就为难。我常在星期六去看和教士,把我的申诉带到她面前,我告诉她我的同工在这件事上那件事上是多么的错误,盼望她劝戒他,那时她总是对我说:“他比你大五岁,你要听他,因为圣经说:‘你们年幼的,也要顺服年长的。’(彼前五5)”
  我问她不管有理无理,我都必须顺服他么。在这一点上我估计,我是决不会那样作的,基督徒也应当讲理嘛。她还是不听我讲的话,她只是坚持圣经上所讲的。我心里面很生气,为什么圣经讲这种话。但我在她面前还不敢发脾气。大多数的星期六,我都到她那里去控告那位比我大一点的同工,但是她常常总是作出同样的答覆──年幼的要顺服年长的,她再三地这样讲,我总是以失望而告终。
  在某一个星期五下午,我跟那位年长的弟兄争得很厉害,晚上我回到我的房间里大哭起来(现在我能笑;但在那个时候我常生气,难得笑),我想再到我属灵的姊妹那里去,藉此我可从她那里得到一点同情,并且至终让她为我伸雪,谁会想到我从她那里完全得不到一点同情,反倒重重地挨她的责备!我深悔自己比那位年长的弟兄晚出世五年。
  还有一次,我们两个弟兄又争吵了,这一次我认为他是完主不合理的,我很有把握地认为现在我能被证明为正确的了。所以我就再到和姊妹那里去告那位比我年长的弟兄,我问她像他这样犯了这么重大错误的人,我还要顺服他么?她回答说:“对或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问题;我问你,今天你在我面前用这一种态度告你的弟兄,你这像是一个背十字架的人么?你是有羔羊的灵么?”经过了这许多年之后,我仍然不能忘记那一天她向我发出的问题。在那位年长弟兄和我之间的相争为期一年半之久,连在现在我重新提到它的时候,就在今天我也觉得那是我一生中最宝贵的学习时期。我赞美主,因为他的道路高过我们的道路。在这一年半里面,我开始懂得十字架的意义是什么。今天我们在中国有五十多位同工。我若不是在那一年半里学了功课,今天我就不可能跟任何人同工。在那十八个月里面。我没有机会表达我的意见,也不能看见我的意见可被证明为正确,我屡次回到我的房间里去哭泣,我很是受苦。但是当我今天回想这一切的时候,那十八个月实在是太宝贵了,神知道我是一个很难办的人,所以他就安排一种特别的环境,藉此来磨平我所有的棱角。感谢赞美主,他的恩典把我带了过来,今天我要到我年轻的同工们说,如果你不能忍受十字架的碾磨,那你在主的手里就是无用的。只有羔羊柔和谦卑的灵,才会蒙主称许。在他面前你的雄心大志和才干是无用的,在走这条道路的时候,你的态度应当历久不变的是:我不要跟人讲理由,而是要甘心背十字架。在教书里面背十字架,不讲理中,乃是一条定律。
  在这一个时期,倪柝声的属灵悟性增长了,他分清了律法与恩典的不同,从而他能传讲纯全的福音,他也蒙主带领传讲国度与永生的不同,传讲恩典与赏赐的不同,传讲主的再来。他到好些地方带领聚会,倪柝声在一九三六年叙述道:
  从一九二一到一九二三年,得救的人数已速增加,起先我认为抓住传福音的聚会就构成了神整个的工作,但是及至一九二三年,我认识到了这并不是他全部的工作,在读使徒行传的时候,我看见神要在各个地方兴起教会,并且在教会里不是成为一个得救的和未得救的混合物,在世界里是麦子和稗子一齐长,但在教书里却不是。在中国诚然是有灵魂的收割和复兴,但也需要有教会的见证:需要有人在各地维持神的见证。现在我明白这是神的定旨,然而由于我的这位同工没有这个亮光,我在主所把我摆在的福州的聚会中,灵里面非常受试炼。在亮光上我们各人领受的不同,我们作工的方法也就不同;我的弟兄的工作中心是传福音、复兴,而我则要连立地方教会。
  一九二四年:“按立”这个问题在福州成了倪柝声跟他的同工们中间发生争执的要点。他们中间有些人想要从上海请一位被按立过的宣教士来按立他们做牧师,对此,倪柝声强烈地不同意,他相信按照以弗所书四章十一节,牧师乃是升天的基督给他教会的恩赐。他承认神的按立而不是人的按立,他还讲一篇关于在以色列人中间的约柜的信息,大意是说约柜一离开了示罗后就不再回到那里去了,这表示警告信徒不要倒退到老路上去,这就叫那些寻求人的按立的弟兄们大为生气。
  此后不久,当他出门传道的时候,在福州的他的同工们正式宣布赶逐他离开福州的工作,这就激起了聚会中许多弟兄们的忿懑不平,他们决定要保卫柝声。然而为了避免分裂,他悄悄地离开了福州。在那个时候,他写了一首诗,表达了他对那种处境内心感觉:
  我若稍为偏离正路,我要立刻舒服;但我记念我主基督 如何忠心受苦。
  我今已经遗弃世界,所有关系都解;道路虽然越走越窄,但我在此是客。
  管他世人怒目、白眼,我只求主笑脸;别人虽然喜欢外貌,但我要主的“好”。
  我心所望不是伟大,不是今生通达;我愿死在卑微事主,那日得他称祝。
  我今每日举目细望  审判台前亮光;愿我所有生活、工作,那日都能耐火。
  让你们去得着名声,富足、荣耀、友朋;让你们去得着成功、赞美、从者、兴隆。
  但我只愿孤单、隐藏 在这罪恶世上;我心切望忠诚跟从 我主到了路终。
  因我知道主在此世  不过得着一死,所以现在我无他望,只望得着顶撞。
  我的荣耀还有将来,今日只得忍耐;我决不肯先我的主,在这世界得福。
  那日,我要得着尊贵,主要擦干眼泪;今日,主既仍旧迟延,我要忠心进前。
  离开了福州,他到了南京和上海,他从主得到记在路加福音四章四十三节里耶稣所说的一句话:“我也必须在别城传神国的福音;因我奉差原是为此。”就在这一年的十一月他同他母亲出国去到马来亚,在国外有半年之久,传耶稣基督的福音。
  一九二五年五月他回到福州,在离开市区顺闽江而下近海的一个小村庄罗星塔租了一间小屋。随后的两年是他的过渡时期,这也是他迅速地属灵增长的时候。虽然他已经开始有咳嗽,他还是利用在罗星塔的机会,密集深透地读圣经,同时也广泛阅读神的仆人们如阿耳福特(Alford)、韦司可特(Westcott)、路得马丁(Martin Luther)、鲁克斯(Knox)、爱德华(Jonathan Edwards)、怀特斐(Whitfield)、大卫布莱纳德(David Brainerd),以及其他各人的著作。
  一九二六年当倪柝声在华南传道的时候,他病倒了,医生告诉他患了肺结核,并且只有几个月好活。他说:“我并不怕死,我的心里有平安,但是那天晚上当我想到神的工作的时候,我觉得我不能死,我必须把在已过年岁中从主那里学的功课写出来,这才不会叫它们跟我一同下到坟墓里去。这样我就准备写《属灵的人》。”
  照着他的健康所允许的,倪柝声断断续续地直到一九二八年的六月写完了他那三卷集的巨著,在那个时候他想,他已经为教会作出了他最后的贡献,所以他祷告说:“现在让你的仆人安然去世。”(看路二29)
  有一件事要提一下,一九二六年年底,柝声被邀请去南京休养,并帮助把“司可福圣经函授课程”译成中文,一九二七年五月他去到上海,在上海他跟先他抵达上海并且在辛家花园汪佩真姊妹家中,已经起首在主的桌子前擘饼的弟兄姊妹们又有了交通。聚会从辛家花园搬到了赓庆里,再于一九二八年搬到哈同路(今铜仁路)上的文德里。
  倪柝声在上海时,经历了从罪得释放的经历。地说:
  自从我悔改以来,有好几年教曾被教导得到释放的路是算自己向罪死,并算自己向神活(罗六11)。我从一九二○年“算”到一九二七年,可是难处是我越这样作,我越清楚我是向罪活,我简直不能相信我自己已经死了,而我又不能制造出死来,罪依然将我击败,我看见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根本错了……你看竟没有一个人指点我:“知道”(罗五6)是在“算”之先(11节)。好几个月我很苦,并且热切地祷告,查读圣经,寻求亮光。我对主说,如果我还不能被带到看见那么基本的这一件事,我就不再讲道,我首先要在这一点上清楚。
  我记得有一天早晨──我怎么能忘记它呢!我坐在楼上读罗马书,我读到这些话:“因为知道这件事,就是我们的旧人和他同钉十字架,使罪身灭绝,叫我们不再作罪的奴仆。”知道这件事,我怎么知道呢?我祷告说,主阿,开我的眼睛;于是刹那间我看见了,早先我读过哥林多前书一章三十节:“你们(是)在基督耶稣里。”现在我又翻到这节圣经,再去读它:“你们得以在基督耶稣里是出于他(神)……”你们是在基督耶稣里的事实是神作的!这真叫人惊奇!那么,如果基督死了,并且那是一个确定的事实,如果神把我放在他里面了,那么,我必然也是已经死了。突然之间,我看见了我与基督的合一──我已经是在他里面了,在他死的时候我已经死了。我的向罪死乃是一件过去的事,而不是未来的事。这是突然之间给我明白了的神的事实。
  我喜乐得不能自己,我从椅子上跳起来,跑下楼到在厨房里做事的青年人那里,我两只手抓住他对他说:“弟兄,你晓得嘛,我已经死了。”我必须承认他对我的话显得是大惑不解,他大喊:“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样我就继续讲下去:“你岂不知基督已经死了么?你岂不知我已经与他一同死了么?你岂不知我的死真得一点也不差于他的死的事实么?”哦,已对我是多么的真实!我真想要把我的发现在上海的所有街道上都大声喊出来。从那一天直到如今,我从无一刻怀疑过加拉太书二章二十节“我已经与基督同钉十字架;现在活着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里面活着”那句无可改变的、定论性的话。
  在一九二九年初,倪柝声回到福州,处理一些家务。在他的心里面是想只要他能恢复健康,他甘愿去说或去作神所要求于他的任何事情。有一天,他在街上遇见一位他从前在三一书院时的教授,这位教授望着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喟然叹息说:“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在学校里我们对你寄望很大,我们认为你必大有成就,现在看看你这副样子,多么可惜阿!”真的,他的健康已经损坏,在世人的眼光中,他也显示不出任何值得赞扬的地方。当下他觉得很羞耻,他几乎落泪了。而就在一瞬间,他举目望天说:“主!我赞美你,使我拣选了那最好的道路。”就在那一瞬间,荣耀的灵充满了他的心。
  回到上海他用尽他还有的一切力量继续事奉主;
  每天下午我都发烧,整夜不能入睡,出冷汗,我很难相信我还能继续活下去。有些弟兄劝我要更多休息,而我却觉得我更需要工作过于需要休息,神若认为我的工作还没有完,那我就会活下去,否则,我并不想望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祷告并求主指示我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当作的是什么,我勉强起床并去带领聚会,在往聚会中去的路上,我必须时时抓住路灯灯柱来稳一稳我的身子,我得祷告,歇一歇,之后再继续走。我告诉主,能就这样为他而死去,那真是值得。倪柝声的病包加恶化,他述叙当时的情况如下:
  晚上每五分钟我醒来一次,我淌许多汗,我的听觉里弱到一个地步,必须用嘴巴对着我的耳朵讲话才能听见,我的声音已经瘖哑,看来随时都可能死亡。请求代祷的电报发到好些地方去了,但是情况依旧,似乎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有一位护士姊妹看到我这种情况就哭了,因为她见过许多重病而没有一个比我更差的,很可能三四天后我就会死去。当我从别人那里得知这件事之时,我说那对我是好事,事实上我是想要安慰他们。
  有一天,我求问神为什么他这样对待我。我向神承认许多罪恶,并且打算使我生命中所有的事物都能合宜。我唯一惧怕的是惟恐我不忠,或是没有信心,我禁食祷告了一整天,我重新将自己奉献给神,许愿说一生只作他的工。我的同工们从早上起直到下午三点都在李渊如姊妹家里祷告。神赐给我信心,更确切地说他从论到信心的经文中赐给我几个字:“你们凭信才站立得住。”(林后一24)“因我们行事为人(即行走)是凭着信心。”(林后五7)和“义人因信得生(即活着)”(罗一17),我欢喜快乐,并且感谢主医治了我。
  试验立刻就来了,我觉得我该站起来,然而我怎能站起来呢?我心里起了争战,在我里面毕竟是有自爱的,我死在床上总比试着站起来而死要好,但是神的话语满有能力,我在床上躺了一百七十六天,在那些日子里面,没有一次是由我自己穿衣服的,可是我找出了衣服并且自己穿上去,我身上汗出得像雨淋一样,撒但试探我向我提出,既然坐起来都那么难,那我怎么能站起来呢?我回应说,如果神说了站,我就站:“你们凭信站往。”当我站起来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就好像是站在棉花上。
  接着神的话又临到我,叫我“凭信而行”,我想,站起来已经简直是一件英雄事迹了;而我又怎能行走呢?我问神,我要走到那里去呢?答覆是下楼去,可是楼梯又陡又长。我告诉神,说我可能就在房间里走走,下楼去我又怎么可能呢?我祷告并走到挨近楼梯的房门口,我打开房门并且起步走下去,我对神说,即或我在走时死了,我也一定要走:“主阿,我不能,所以求你帮助我。”我扶着楼梯的扶手从楼梯上走下去,这楼梯一共有二十五档。
  我走到了梯子厎下,我快快地穿过弄堂,走到李姊妹的家,我祷告说:“主啊,从今以后我要因信而活。”我去叩门,可惜没有罗大来给我开门(看徒十二13-14)。弟兄姊妹们已经禁食祷告了两三天,当我走进屋子里去的时候,情况就像彼得所遇见的那样,七八个人的眼睛都注视着我,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敢动一下,屋内绝对寂静。有半小时到一小时之久,每一个人都在神的同在中,于是我简短的作了我的见证。从而,我就不再作一个缠绵病榻的人了。
  约在四年前(那大概是一九三二年),我走到一个医生的屋子里去,那里有些窗廉布拍卖,这是那位从前给我的胸部照过X光的德国医生的家。在两个月的时间内,他给我照了三次X光,每一次他对我照X光的结果都表示悲观。在第四次也是最末一次,他连给我照X光也不肯,反而把一张别人的X光片给我看,那个人的病情比我更好,但他在照X光后两个星期就死了。他叫我不要再来看他,他的意思是叫我回家去等死,可是谁又晓得,这位医生竟然先死了呢?我举起双手赞美神!靠着主的恩典并在他血的遮盖下,我仍然活了下来。
  此外,由于生病我得以知道今后神要我作的是什么。在各处神都在寻找得胜者,寻找那些肯把自己放在神手中的人。在我生病之前,我不但在好些地方主领聚会,并且也有雄心要写出全部圣经最好的注解,可是病后,我清楚知道这不是神为我定的旨意。恰好几年以来,一直到一九二二年年厎,我在福州发行了好几期的《复兴报》,如今在我重病之后,我清楚知道在未来我将以生命为中心信息,以取代福音真理、解经、预言与教训而刊登在《复兴报》上。当我在许多地方跟弟兄姊妹们有了交通之后,我看到神兴起了许多的聚会,可是我也看见在关于教会见证开始的同时,反对和毁谤也从四面八方涌来,然而没有什么能动摇我们,因为我们晓得神所交托我们的是什么。正如保罗所学会了的那样,我们知道我们断不能违背那从天上来的异像(徒廿六19)。
  在一些闭关弟兄于一九三二年十月和十一月从西方来到上海进行看望之后,倪柝声应邀于一九三年六月去英、美和加拿大回访。在英国他有机会会见了著名的小册子《救、知、乐》一书的作者佐卡亭。可是他一度悄悄地离开接待他的弟兄们,去看望贵橡路基督徒交通与职事中心,他特地去那里是要看它的主要带领者史百克先生,那次并未会见他,但在主日他跟那里的圣徒们一同擘饼。当闭关弟兄们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这在他们看来乃是一桩不能宽恕的罪,在倪柝声回到中国并和他们多次反复交通之后,在一九三五年,他们正式地断绝了与在上海聚会处以及中国别处地方的弟兄们的交通。倪弟兄和与他同在一起的弟兄们则坚持认为:交通必须向神的所有子民敞开,交通是根据生命而不是根据亮光:“所以你们要彼此接纳,如同基督接纳你们一样,使荣耀归与神。”(罗十五7)
  在神的安排下,一件意外可喜的大事出现,进到了倪柝声的生活中,他求学时期青梅竹马之交的爱人,就是他早先为主而放下了的张品蕙,现在已经实在得救并且与主同行了。他们再次相聚,也就复燃起了他们彼此之间埋藏多时的感情。经过许多祷告之后,他得出一个结论,知道是神的旨意要他们有婚姻上的结合。这件事由柝声的母亲和张家合法的家长品蕙的伯父张瑞冠商谈,并作出最后决定。柝声的母亲盼望他们能在一九三四年十月十九日就是她自己结婚的纪念日完婚。起先倪柝声不同意这个日期,因为那天正是第四次得胜聚会最后的一日。至终他接受了弟兄们的劝,在那天下午(整个聚会完毕之后),按着基督教仪式与品蕙姊妹结婚。
  但是他刚一结婚,一个出于毒恨的邪恶风暴爆发了,品蕙的姑妈张美珍强烈地反对这一桩婚事,按她的心意她是要她的侄女嫁给一个富翁,她出于对已经发生了之事的怨恨,就在全国最大的一张报纸上,连续一星期之久登出了措词粗鄙的大广告,作为攻击倪柝声品德的手段;她也印了许多单张在基督徒圈子内广事分发,她确实在许多基督徒中间制造了相当大的骚动。这件事迫使倪柝声停止了公开的服事,他就在远离上海的一处地方退隐下来。几个月后,当他同他妻子返回上海之时,他还不想要公开讲道。然而由于李渊如姊妹的建议,他答应带领查读旧约圣经中的一卷──雅歌书,他跟大约十位同工在杭州的西湖查读了两个星期,后来把这些记录辑印成书,名为《歌中之歌》(编注:(倪柝声著述全集)卷十一──第二部 拌中的歌)。
  在一九三五年的头几个月,倪柝声感到在他的灵命上需要有一个突破,他打算到英国去看望史百克先生求得帮助,在他动身离开中国之前,他和他妻子在华北烟台与美国宣教士单惠华大夫夫妇同处一些日子;恰巧巴若兰小姐从苏格兰来,也在单大夫家作客,他们之间有很愉快的交通,特别是藉着巴小姐的帮助,倪柝声在他个人祷告的时候进入了圣灵浇灌的经历,他的灵得到更新,因此他从烟台发了一封措词简赅的电报到上海,电文只简单地宣告“我遇见了主”。他不照他预计前往英国的旅程继续前进,而是回到上海。他整个星期在每天的早晨,跟他的同工们一同就他的新经历查考圣经,并一同祷告。以后在同年九、十月,在一次称为特别聚会的聚会上,他讲了“得胜生活与圣灵浇灌”。一个复兴爆发出来了,并且很快就传布了华南地带。
  但是正当神的灵运行的时候,仇敌也加紧活动,有几桩重大的事发生了。倪柝声和他的同工们在检查这些艰难险情时,他们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各各地必须在五旬节之先,十字架也总是在得能力之前,这的确是必须学习的一项最有价值的功课。
  一九三七年中日战争爆发,在一九三八年年中,倪柝声再次旅行到英国去,这时他能去看史百克先生并与他交通,他也在英国、丹麦有服事。顺带一提的是在丹麦的赫尔辛基市国际学校里,倪柝声就罗马书五至八章发表了一系列的信息,他给这些信息取名为《正常的基督徒生活》(编注:(倪柝声著述全集)卷十七──第四部 正常基督徒生活)。
  一九三九年七月倪柝声回到上海,他自己担负起了栽培同工的工作。他了解到中国的抗日战争会持久,工作中经济上的短缺会很大,为此他从事一项工商企业,这件事终于证明出来是我了我生平中黑暗的一章。虽然他尽力做到把他的药厂的一部分的盈利调拨出来,在艰难时期维持他的同工们。但他却为整个教会所误会;结果在一九四二年年底,上海聚会处的负责弟兄们要求他停止在上海的服事。
  倪柝声相信教会的圣洁,他接受教会的决定而退隐到福州去。在福州他为着未来的工作作准备,开始在福州市外的鼓岭山上,为了创设一个将来用于栽培工作的场所而买了一些房子,他忍耐地忍受了一切误会,并不愿为自己辩护,以后他去到重庆,在那里由于在市内和郊区奉主名聚会的圣徒们的热切而坚持不懈的请求,他有一个短时间用神的话语服事他们。这个时期是他隐藏的时期。
  八年之久的抗日战争终于结束。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六,日本无条件投降,跟中国停战的协定于九月九日在南京签字,倪柝声想方设法回到上海,但上海教会还不准备接纳他;一直到一九四八年四月,他才有第一次的机会对在上海的圣徒们讲话。在他第一次的讲话中,提到他自己的时候,他总用第三人称,他说他像一个寡妇要养活一大堆儿女,因此她不得不再嫁,盼望这样使她能以养活他们;可是想不到在她二婚之后,她的儿女却都离弃她。他用这个明喻来说明他是怎样感到迫不得已才去作工商业的,当他讲到这一点时他哭了,当他继续讲下去的时候,大多数圣徒摸到了基督的生命,也感觉到圣灵的权柄,聚会的空气忽然转变了,过去的所有误会不用再作什么解释就都消失了,神祝福的闸门就这样的打开了,一个非常的复兴在上海爆发,人们把他们的生命重新奉献给神,并把他们一切所有的为着主的利益而摆上。
  在那个时候,倪柝声的负担是同工的栽培工作,他觉得他的职事是服事那些服事者,因此在一九四八年,从六月到九月底,第一期全国同工造就聚会就在鼓岭举行,大约有七十位同工参加,密集栽培几个月,每周聚会五或四天。早上的聚会里,倪柝声讲一些重要的题目像:主工人的性格、神话语的职事、属灵权柄与顺服等等。第二堂聚会是用于个人见证:参加聚会的人挨次序作自己的见证,作完见证后接着有评论──先由别的一二位同工,最后由倪柝声自己给作见证的人提出评论。这样做是为帮助同工们得以提高为目的,因为客观的观察者经常是比本人看得更清楚,不过这种评论只能作在那些已经将自己完全交给主,也在主里面彼此交托的人身上。晚间的聚会则是专为对初信者的造就。现在那部出名的、有五十二篇基本课程的《信徒造就》,就是在这些聚会中所讲的。
  第二期的全国性造就聚会也举行了。会期始于一九四九年春,这次参加者约有一百位。在这个时刻,这个聚会能否圆满结束极为可疑,国共两方的内战已经打到靠近福州不远之处,造就聚会终于从鼓岭搬到市区内的海关巷来,他们能否继续下去真是一个问题,经过多日的祷告和等候主之后,倪柝声有了从天上来的把握,确信聚会必能继续并能圆满结束。
  第二期全国性造就聚会完毕,倪柝声就从福州去到香港,并从香港回到已于一九四九年五月二十五日为共产党军队所占领的上海。他极为关心的是在中国的教会,并且希望对于在变化着的环境有更准确的察看。按照他的观察,他觉得工作还可以作好些年。同年的年底,他再次回到他的家所在的香港。在一九五○年一月他在香港主领了一个特别聚会,聚会长达一个月,一个复兴爆发了。事实上,这次聚会标志着主的见证在香港的历史的一个新的开始。
  然而倪柝声强烈地感到他的负担是跟留在中国的弟兄们连在一起,虽然他知道有危险在等着他,仍决定再回上海,他不顾一些弟兄们力劝他不要回去的请求,他的心依然决定去上海。他一回到那里,就极其勤奋地工作,并且劝勉弟兄们“要赎回光阴(机会),因为现今的时代邪恶”(弗五16)。而且由于他感到主的工人们的行动会受到限制,工作将会完全被禁止,他就热切地为着未来的日子作出计划和预备,不幸的是那种日子比他所想的来得还更快。
  一九五一年四月新成立的共产党政府召集了在中国的各个基督教团体的领袖们(倪柝声为其中之一)到北京开会。在这个会议上,政府说明了政府对于在共产党所宣布的“共同纲领”上所保证的宗教信仰自由的态度。政府官员表示宗教自由是会有的,但是这种权利只能为那些拥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人所享有,而不能为反动分子和反革命分子所享有。很快一个严峻的变化临到了中国的教会,在各界中控诉某些人的“控诉会”在全国范围内举行,基督教团体也不例外。在这样一种压力之下,倪柝声和他的同工们日夜工作,为圣徒们预备圣经资料和属灵信息,作为坚固他们信心的工具。
  就在他失去自由之前不久,他写了一首诗歌,很能显示出这个时候他的心在主面前的情形。
  一、 自从当年橄榄山前一别离,至今你仍未向我们呼召;历世历代我们都求看见你,但你好像不听我们祷告。副歌:你来!就来!我们呼求你快来!我们的心所有盼望是你来!我们等候你快来!
  二、 爱主,自从当年你上升之后,这里都变何等枯燥无味;我们时在祈求,又时在看守,每一动静,都疑是你已回。
  三、 景色虽美,你我何日才相聚?山水虽佳,你今在天何方?花香鸟语、不能使我有情绪,因我正在思念你的容光。
  四、 主阿,我们等待已久,真焦灼,不知还要多少时候等待;从每次日出,直到每次日落,我们都是望你能就回来。
  五、 当雨每次滴沥,海每次澎湃,风每次吹动,月每次照明,我们都望就是你已经回来,何等失望,至今尚无动静!
  六、 若非记念你临行所赐命令,我们就要灰心,无意工作;但你要我们一面等你来迎,一面努力工作为你生活。
  七、 主阿,求你记念日子已长久,应许已过,多年尚未应验;希望又希望,一直希望不休,要来未来,可否来在今天?
  一九五二年四月,共产党的中国政府命令倪柝声去东北;四月十日他为公安部门拘捕,被囚在哈尔滨。由于政府的保密,没有人能晓得他遭受了什么。从一九五二到一九五六年,政府为了向他起诉,悄悄地准备材料。在一九五六年十月十八日,上海市宗教事务司在南阳路聚会处内召开了一系列的会议,要全体会众参加。一连串的罪名加在倪柝声和他的同工们身上。(一月二十九日人民政府在全国范围内,对聚会处开展了肃清倪柝声反革命集团的政治迫害,有几千位弟兄姊妹在上海市和其他城乡先后纷纷被捕,一月三十一日上海市政府在天蟾舞台召开控诉大会。二月一日上海市的《解放日报》上,第一次刊登了倪柝声被捕的官方报导。)
  一九五六年六月二十一日,倪柝声在上海市高等法院出庭受番,被判为犯了所指控的各项罪名,给他判处最高的有期徒刑十五年监禁。他被发配在上海市第一监狱服刑,在那里他被指派为了政府的需要,把科学教材和杂志论文从英文译成中文,他妻子张品蕙被准许在监视之下每月探访他一次。到一九六七年四月他服满了十五年刑,但他并未被释。官府曾企图强迫他放弃信仰,有谣言散布出来说,倪柝声放弃了他的信仰。但是对他来说,他的主是比他的自由更宝贵的,这样,他的刑期就再延长了五年。
  他从市监狱被秘密地转移到上海市郊青浦县的青塘劳改农场,他的妻子曾到那里去看过他一次。之后,忽然几个月之久他又杳无音讯,事实是在一九七○年一月,倪柝声又被转移到了一个管得更严的、远在安徽省便德县叫做白茅岭农场的劳改队那里去了。不幸他亲爱的妻子张品蕙摔了一跤,于一九七一年九月底去世。这对倪柝声来说是一个严重的打击,但他以甘心的顺从把它接受下来。他曾长久怀着一个秘密──希望,就是在服完整整二十年刑期之后,能再与他的妻子团棸。据传他曾有一次对他的同囚犯人说过:“我的刑期跟我妻子的生命在赛跑,加果我能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得到释放,那我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她,因她为我受的苦是太多了。”尽避如此,他丧妻之恸的深厚感情,还是在他写给他姊姊的一封信上表现出来,他在信上说他是那样的心痛若碎,他所经受的痛苦远比失去父母还要深,他请求她把他妻子用的发夹和面巾带给他,作为怀念她的记念品。
  到一九七二年四月十二日,他度满了二十年之久的监禁期,本来期望能获得释放;可是关于这件事一点风声也听不到,后来得知政府一定要他写一分悔过书,作为释放的条件,他不肯屈从,因此就依然关在劳改队里,四月二十二日他写了一封信给他的姨姊,这封信成了他最后一封遗书:
  品琤大姊:
  收到你四月七日的信,知道你没有收到我通知你每次东西都已收到的信。你信上所提的东西,我都已经收到了,实在感激你。我身体情况,你是知道的,是慢性病,是器官病,发病就很难过,就是不发病,病依然在身上,只有发不发之分,没有好不好之分。夏天到了,多晒些太阳,可以改变一点皮肤颜色,但不能改变病。但我维持自己的喜乐,请你放心。希望你自己也多保重一点,心中充满喜乐。
      祝你好  述袓 四月廿二日
  柝声所提及叫他受苦的慢性病,乃是一种病情严重的心脏病。几十年来,他都受到心脏扩大的病苦,据说他的心脏已扩大到原来心脏的两倍大,医生告诉他说他随时都可能死去。他不能拿起任何重一点的东西,多少个夜晚,他只能坐到天明,因为他不能躺下。主曾奇迹般地、立时地医治他的肺结核,但他的心脏却未治好。倪柝声自己曾见证说,在肺病上,他经历了主的医治;而在心脏病上,他知道主是医治者,他天天靠着主的复活生命而活。更确切地说,他之能以度过这二十年之久的艰苦的监狱生活,完全是一个神迹,必定是主的生命和圣徒们的祷告支持了他。
  由于未为人知的理由。这位六十八岁的老人倪柝声于一九七二年五月从他原来所住之地自茅岭调迁到了一座山脚下,那就是说,他从关在犯人劳改队改为关在个人小号子,据说是用施拉车的拖斗在崎岖不平、弯弯曲曲,长达十三公里的山路上,把他运到那里去的。
  在一九七二年六月分的第一天,当他的姨姊还在上海之时,她接到从白茅岭劳改农场发来的一封电报,只寥寥数语说:“倪柝声在岭脚病死。”闻知这一悲讯后,他的姨姊张品琤、外甥女婿吴罄和他的甥孙女鲍小玲立即一齐启程到劳改队去。两天之后在六月三日,他们三人到了广德县,吴罄则还能继续前进,于当天黄昏走到劳改队。当吴罄问到倪柝声是怎样死之时,他们告诉他说,没有看见犯人从他的房间里出来,在五月三十日早上九时稍过一点,劳改队干部推开他的房门,发现倪柝声在床上只有一点点气,他们马上叫劳改队的卫生干部来给他诊察,得知他的病情极其严重之后,他们就用车子送他去劳改队的附属医院,虽经尽力抢救但是无效,备受折磨的倪柝声就在五月三十一日凌晨两点逝世。管教科的罗队长宣布说,他一定是自杀的,他说因为他找到了一张他自杀的字条为证。监狱的干部在倪柝声枕头边的褥垫下是找到了一张字条的。在吴罄竭力要求之下,罗队长把这张字条给他看了,上面的确是倪柝声的笔迹,是用大字写在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写的是:
  耶稣基督是神的儿子,为赎人的罪死在十字架上,第三天复活,这是宇宙中最伟大的事实。我信基督而死。
  下面是他的签名:
  吴罄在读了字条之后对罗队长说,这一点并不是自杀的绝命书。倪柝声必定明显地预感到由于他身体的情况,他不能活多久了;还有劳改队发的电报,岂不是说了倪柝声因病死亡么?当然罗队长并不懂得“我信基督而死”这句话的意义,就以为是自杀的绝命书。
  罗队长也向吴罄汇报说,由于天热,没有等到他的亲属到达,他们就把倪柝声的遗体火化了。
  次日,张品琤、鲍小玲二人也到了劳改队,她们也听到这同样的叙述,而且不允许她们进到倪柝声的房间里去收拾他的遗物。
  以后吴罄等三人又被准许到火葬场去收倪柝声的骨灰,其实那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火葬场,而是劳改队的一座窑,具有烧砖和火化尸体的双重用途,倪柝声的这三个亲属找到了那位在前不多几天将倪柝声身体火化的人,还向他询问到关于倪柝声身体的情况。那位焚尸员说:“那是一具很安详的遗体,没有一点什么不正常。”他们问他:“你说说看,它像不像那些自杀的人的身体?”他答他火化过好些尸体,确能辨认出那些是自杀的,他肯定倪柝声的死不是自杀的情况,因为他的身体看来像是那么满了平安、满了喜乐,并且极其正常。
  倪柝声确实是守住了他在基督里的信,一直到死;他也维持了他的喜乐,一直到底。
  倪柝声的骨灰先是临时埋葬在浙江海宁的一块桑树地里;七九年十月,他们最后将他的骨灰安放在苏州的公墓里,并在遗骸上立了一块普通的、朴素的白大理石碑作为纪念。
  编注:本简史原为英文,刊于江守道弟兄所编译倪弟兄信息中之“The Finest of The Wheat”一书内,经作者江守道弟兄同意翻译转载。

 

       述说往日的事工
 
  读经:使徒行传十四章二十六至二十七节
  “从那里坐船,往安提阿去。当初他们被众人所托蒙神之恩,要办现在所作之工,就是在这地方。到了那里,聚集了会众,就述说神藉他们所行的一切事,并神怎样为外邦人开了信道的门。”
  今天早起在这里,我们要顶少、顶小、顶微的,来跟从使徒,学习说一点当初我们怎样蒙神的恩典,藉着我们所行的一些事。所以今天在这里,并非讲道理,乃是讲一点故事。前日我们看《通问报》第一千五百十七回的第七页里,有一段教会新闻,题为“小群之中西信徒特会一则”,说到一点关乎我个人以及这次聚会的事。写这段新闻的人,是很客气的,并且对于我们的存心也还不错。不过他所说的,也许有的是访问而来,所以在事实上有好多不顶准确。从他的话中,我们知道他是一位弟兄,所以,在最近的一礼拜内,我要写信通知他更正一下。(信已经送去了,不过并未见登出来──付印时注。)
  我今天要把过去的事实来说一说的缘故,是盼望今天在座的弟兄姊妹,不要以为人说我们是“小群”,就把自己夺了去跟从这名称,就也自以为是小群了。我们中间的弟兄姊妹,有的在历史上比较知道我们一点,自然不会受什么影响。有的弟兄姊妹,不过才来了几个月,也许并不知道我们过去的事实,就怕有些分不清楚。所以我藉着今天的机会,来告诉大家一点。
  说到我们的背景,我们的工作,我们的一切,许多弟兄姊妹都不大明了。到底我们以往的历史是如何,是许多人所不知道的。所以,我今天只好说一点。
  三年前我有病回去福州,有的弟兄姊妹要我把一九二二年到一九二三年作工的事情,讲一点给他们听。他们曾问到从前到底是怎样起头的,以往的仗是怎样打的,对于真理的见证到底是如何?所以我藉此说一说当初主怎样把真理的亮光给我们,怎样领我们走这一条道路。一面叫他们(福州)更明白一点,一面也叫在本埠(上海)的弟兄姊妹更明白一点。我们总要在言语上、态度上注意,不要叫人说我们是小群。如果我们自己承认是小群,就不怪人称呼我们小群了。我今天把以往的故事说一说,也许我们可以避免许多的误会了。
  不过要述说以往的故事,也是顶难的。第一,因许多的地方,当初是打过仗的,若是提起什么人名来,好像有点近乎伤他们。第二,因过去的事,我个人在里面有太多的分。第三,一个人说到过去的故事,必定有他主观的背景。比方请一位在南京的弟兄讲,他必定多讲到他在南京怎样蒙神引导,怎样来走道路
。如果请一位在厦门的弟兄讲,他也必定多讲到他在厦门怎样在神的面前寻求,怎样顺服神来走道路。所以一个人要讲过去的故事,总不免把个人的色彩、个人的背景带进去。我不愿意这样,我愿意把我个人的色彩减少到最低的限度。倪柝声的名是可咒诅的,我从前说了,我今天再说。我盼望尽力减少我个人的色彩,同时也把以往的历史告诉大家。
  《通问报》所记的那段新闻,现在我念给大家听一听:
  此会之由来,系闽籍信徒倪柝声君,于一九二二、二三年间,莅沪开会立说,以根据圣书原文为原则,异常严厉,沪人不谅,乃时局所关,未能建树,遂返闽。创刊《基督徒报》,风行一时,遍及环球。未几又改名《复兴报》,颇动人听,散诸宇内。一面重临沪土,集其少数同志,以祈祷为前题,讲经为后盾。乃于三年前,在沪西哈同路文德里房屋,设立会所。初因人数不多,名以“小群”二字。每周聚会,约近十次。三载以来,有苏之阜宁属长老宗的十余处,浙之泰顺属内地系的十余处,及永嘉、平阳等属的自立派数处,或闽省他派数处之志同道合者,已被同化矣。打倒原有会名,更变牧师领袖制,同隶“小群”帜下。本届因澳斯大利亚等处之医生包君、教士贺君、商人仇君、斐君等六人,女信徒二人,由伦敦企名来沪。是以召集苏、淅、闽,连本埠小群之同志,共到男女约二百人,在文德里,以地主之谊招待。于十一月七日至十三日晚止,每天聚会三次。予适逢其会,参加为旁座。每日由倪君主讲,各西士及华徒,互相讨论,张赵等君为译员。精神浓郁,得益良多云。
  这一段的记载,对我们可说是满怀好意,不过在事实上可说大半是不准确的。所以我今天要据实直说,叫我们知道神到底怎样领导了我们。
  疑问
  我是在一九二○年那一年春天的时候得救的。得救的头一年,我并不明白教会的真理。不过领我得救的那一位姊妹曾对我说,今天在教会里有一顶可惜的事情,就是有名无实的教友太多。另一方面,我只觉得(我所认识的)牧师的资格最卑鄙,除了牧师来要捐钱之外,平时看不见牧师的面。我家里的人还没有得着复兴的时候,在我家里往往有几桌的麻将牌。碰到牧师来捐钱的时候,有时就顺手把牌桌子上的钱拿些给他。虽然牧师也明知是牌桌上的钱,但是,他仍是收下。因此,我觉得牧师的资格太卑鄙了,只要有钱就行。另外,我又觉得,在教会里,又有许多教友是有名无实的。
  受浸
  在一九二一年三月里,主给我看见受浸的真理,叫我看见教会所施的滴水礼并不合乎圣经。因为在最近几礼拜内,我读圣经,看见主耶稣受浸的时候,圣经说他来到约旦河,说他从水里上来。我就想起公会里替人施洗的时候,用一小碗或者小盆盛水,是怎么上来的呢。并且我想起我小时受洗的时候,是一美以美会的监督给我作的。他把冷冷的水滴在我头上,两只大手按着我的头,我巴不得他快些作完,我因不耐,并且哭了。受洗完了,那位监督,还给我一张执照,里面填上我的名字,他也签了名。我得了这个,以为一点意思都没有。如果我后来没有信主,就是有了那张执照,我还是什么都敢作;幸亏我后来得救了,才有了一个大转机。那一次的受洗,是我母亲替我作的,我自己并没有信主。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我小时的受洗是错误的,并且若是受洗,按着圣经是应当受浸的。
  就是在一九二一年三月二十八日的早晨,家母叫我去对我说,我如果要去受浸,你怎样看法呢?我说,我也正等着要受浸。家母说,如果要受浸,到那里去受呢?我说,我早已打听好,离开福州坐两点钟的小火轮,到马尾一位和教士那里去找。余慈度小姐来闽时,就是在和教士处受浸的。那一天受浸好呢?拣日不如当日。所以,我同家母就定规立刻动身去。到了和教士那里,把我们的意思告诉她,她也赞成。于是我们在当日赶到一个阳歧乡下去受了浸。
  这样一受浸,在我的身上,就有了一个大转机。第一件事,我去告诉我的一个朋友,就是王载弟兄。我怎样认识他的呢?就是当我得救的头一年,在我们家里,每礼拜四有一个查经班。来查经的,年长年老的居多,我好像是个小孩子,好像找不着同我年岁差不多的谈谈。两三礼拜后,王载弟兄来了,我看见他,年纪和我差不多,比较可以同他亲密些,从此我就同他有些来往。我受了浸,第二天就去告诉他说,我昨天到阳歧受了浸。他说,顶好,顶好。从前我也是在南京受了滴水礼,后来我到厦门,碰见一位弟兄,把受浸的真理告诉我,所以我在鼓浪屿也受浸了。我们两人真是欢喜,因为我们有了同样的亮光。
  第二件事,我就去告诉那位领我们查经的老牧师。在福州,他是第一有圣经知识的。因他查经的时候,曾说什么都该凭着圣经而行,所以我欢喜去告诉他。但是,我说得顶热,他的态度却是顶冷。我就问他,受浸是不是合乎圣经的。他说,合是合的,但是……不必这样拘泥。我真有些希奇了。查经有一年了,他总是说,只要是圣经的教训,我们总要跟从。受浸这件事,既然是合乎圣经的,怎么又说不必这样拘泥呢?今天只顺服一件的真理,就说,但是不必这样拘泥,就恐怕他所讲的有些通融办法了。如果只讲一样教会的真理,就说不必这样拘泥,就怎敢说其他教会的真理都是应当顺服的呢?所以,我就有些怀疑他所讲的关乎教会的真理了。我因此想到人的权威都该放在一边,从此我要好好的来读圣经了。
  擘饼
  就在这一年中,我到圣经里去查考些问题。在今天的教会里,有好多是有名无实的教友;但是,圣经里是说,教会里只有得救的人。今天有许许多多的公会;但是,圣经里没有美以美会,也没有长老会,或者什么别的会。我为什么作一美以美会的教友呢?神的话没有这样说,我为什么这样作呢?美以美会的监督是我们家里的好朋友,但是,人情是一事,公会不合圣经又是一事。我也看见,牧师的制度是不合圣经的。更有一件事,就是聚会,应当按着圣经的原则而行。这些事,在当初,我不过都只有一点的亮光,好像马可福音八章所说的那个瞎子,起先虽然看见人了,但是他们好像树木,并且行走。看是有点看见了,不过还不大清楚。
  到了一九二二年的上半年,一天的下午,我觉得有一件事顶难。圣经说,信徒该聚会擘饼,常常记念主。为什么今天的教会,一年只有四次(就是四季)的擘饼?并且来擘饼聚会的人,平时一天到晚看电影的也有,一天到晚打麻将牌的也有,甚至说耶稣是不是一个好人的也有,明明不是神的儿女的也有。我看见他们这样的人,也去领所谓的圣餐,我就想,我能去不能呢?不能。我从信主后,一直到一九二二年,都没有去领所谓的圣餐。
  我好几天在圣经里一直查考:擘饼这件事,是不是必须牧师主领的呢?是不是受了按立礼的人,才能擘饼,没有受按立礼的人,就不能呢?我花顶多工夫去找,但是,一点找不出。牧师主领擘饼这件事,是圣经里所没有的。这个时候,我顶难顶难。圣经是说该常常擘饼记念主,但是,我要去,父没有地方可去。
  有一个礼拜四下午的查经班完了,我就找我的朋友王载弟兄谈一谈。我对他说,圣经说,要常常擘饼记念主,但是,我自从得救以来,一次都没有作过。在公会里,有的明明不是神的儿女,这样的人,我不能和他们一同擘饼。但是,有一难题,他们说,非牧师不能擘饼。你也不是牧师,我也不是牧师,我们就是把真信主的人聚在一起,牧师也不肯来擘饼,我们自己擘饼,他们又说我们没有资格,这不是有点难么?这个时候,王弟兄就拉着我的手说,神所引导的,正是一样的。我昨夜整夜未睡,直祈祷查考信徒该不该擘饼,擘饼是不是必须牧师主领的?我祷告、查考的结果,圣经没有一个地方说受了按立的牧师才能擘饼。我听了,真是感谢主,因为他所引导的是一样的。我们既看清楚了圣经里聚会的原则,我就说,拣日不如当日,就是这一个主日起首擘饼吧。
  时间已经定规好了,就商量地方。我家的房子比较大一点,但是,这件事我还没有对家母提起,恐怕她知道了,也许说我们青年人造反了。王弟兄说,他是借住一个女学挍的房子,最近要搬家,有点不便当。我说,不要紧,就在他所住那一间聚会好了。这样定规了以后,礼拜五、六这两天,我一天到晚顶快乐,因为前面有一快乐的日子要到了。到了主日晚上,我通知我的母亲说,我要到王弟兄家里去。她说去作什么?我说,去作一件顶要紧的事。那天夜里,我们三人(王弟兄夫妇和我),在一间小房子里,一同擘饼,一同喝杯了。我告诉你们,我死也不能忘,就是到永世也不能忘,没有一次靠近天像那天夜里的!那天,天真是离地近!我们三人都不禁流泪了!那次才知道擘饼记念主有什么意义。我小的时候,因受了滴水礼,曾吃过圣餐。我曾说,面包有些酸,葡萄汁还有些甜呢。我只记得一酸一甜,别的我都不懂。这一次,我才知道它在神的面前,是神所最宝贵的。我们第一次才学习什么叫敬拜,什么叫记念主。我们没有别的话可说,我们只有赞美,只有感恩!
  这一次的聚会完了,我们就问下一次呢?有的公会,是三月一次,我们怎样呢?按圣经所说,是常常记念主。看使徒行传二章所记,当初也许天天有擘饼。使徒行传二十章七节是说:“七日的第一日,我们聚会擘饼……”这是很清楚的。所以就定规每主日都有。从那天起,每逢主日,除非我病了,或者出门在路上,或者有意外的阻挡,我总是擘饼。我们这样行,不久,家母知道了,不过说,你们胆真大;但是,也并不反对,过了几个月,她也和我们一同擘饼了。
  后来,在外面渐渐有些事发生了。就是有人说,倪家有几个人受浸了。美以美会的连环司来问到我们。我说,只问受浸这件事合不合圣经?如果不合圣经,我肯到会众面前,站起来承认我的错误。如果合圣经,我就应当顺服。他没话可说。哦,合是合圣经的,但是,不必这样拘泥!一样不必拘泥,样样也可以不必拘泥了。我顶希奇的,原来是很好的朋友,现在因这件事,他们竟然冷了。从那天起我才知道什么叫作顺服主,顺服主的代价是如何了。我也知道了,平时人以为受浸是不要紧的,等到你受浸之后,就有一点要紧了。
  脱离宗派
  一九二二年的下半年,我又从圣经中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宗派的问题。圣经里有没有说我该作美以美会教友呢?哥林多前书一章十二节,保罗劝在哥林多的信徒不可分党,是因他们各人说:“我是属保罗的;我是属亚波罗的;我是属矶法的;我是属基督的。”我就想,难道卫斯理比保罗还大么?在哥林多的信徒,若说我是属基督的,尚是保罗所责备的。那么你说你是属长老会的,我说我是属美以美会的,他说他是属浸礼会的,这些必定不合乎圣经。
  我那时在一个教会学挍里读书,学校派我作代表赴春令会,要我填一张单子,说明我是那个公会的教友。我写,我是一个基督徒,是直接属于基督的。他们说,无论如何,你总是一个公会的教友。我说,不,我只作一个基督徒。圣经没有说我该作那一个公会的教友。那时我在口头上,总不肯承认我是美以美会的教友。无论是谁问到我,我总是回答说,我是一个基督徒。
  有一天我一面读经,一面思想这个问题,我就是这样脱离宗派成不成?又有一天,我听见人说一个百货商店倒闭的事。他们说几个人合股开店,无论你平常怎样不问那店里的事,但是,什么时候,那个店一倒,作股东的,总脱不了关系,总得同负倒闭的责。我就从这件事得了一个教训,就想到我是美以美会一个教友,好像一个股东。虽然美以美会的一切制度,在事实上我没有参加,但是,在名义上,我总脱不了关系。我如果要跟从主,就不只在行为上不作一个美以美会的教友,连名字也得从美以美会拿出来。这件事我既然清楚了,就不得不和家母商量,因当初是家母把我的名字放进去的。不过那时家母以为西国教士都是我们的好友,这样作,恐怕他们见怪,所以没有表示同意。实在我们不要怕人怪我们,乃是当怕那一位比人更大的怪我们阿。
  有一天,我坐船到马江去问和受恩教士。我问她把自己的名字放在教会里的生命册上对不对?(他们称“题名录”为生命册。)她说,恐怕这本生命册上的名字死的人顶多,沉沦的也不少阿。我问她把名字放在地上的生命册上该不该?她答复说,如果你的名字是在天上的生命册上,这地上的生命册能帮助你什么?如果你的名字没有记在天上的生命册上,这地上的生命册于你有什么益处?
  为着这件事,我同家母讲了两个月之久,都没有得着同意。有一天,我们一家的人,都在花园里。我就乘机对家父母说,名字放在公会里,是不是合圣经的?他们说不合。我又说,我们的本分,该不该顺服圣经?他们说,该。我再说,那么我们为什么迟延不顺服圣经呢?他们说好,去作去作。我就立刻起草,后来家父亲自写信,各人亲自签了名,我立刻到邮局挂号寄去了。这封信的大意是说:我们看出圣经里没有宗派的分别,有宗派是罪恶的事。所以,从今天起,请把我们的名字,从某某堂的生命册上除掉。我们这样作,并非个人情感有事,乃是要顺服圣经的教训。这件事就是这样作了,下次不必再提。我们见面仍是朋友,此外并无别的缘故。
  信寄出后,过了四天,几位西国教士到我家里来说,从来只有教会把教友革除的事,没有教友自己把自己从教会革除的事。你们这样作,有什么理由呢?我们说,理由已经说了,不必再说了。过一天,他们再托一位某某学校的校长来问。我们说,没有什么可说了,我们朋友还是朋友,不过名字还是请涂去好了。后来本堂的牧师、连环司、监督又来,问我们是不是因受浸的问题所以要求除名?如果有人要受浸,美以美会也肯。我们的回答是:这件事是神引导我们的。你们可以不必拘泥,我们却不能不顺服神。
  哦,所有的问题,不是和人争执受浸,或者离宗派。所有问题,只看人肯不肯顺服圣经。受浸,离宗派,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顺服中几千件之一而已。圣经上主要的点,就是顺服。
  首次来沪
  一九二二年,我曾来过上海一次,这次我不过在北四川路守真堂略作一点见证。我并没有“开会立说”,也没有“沪人不谅”的事。
  创刊《复兴报》
  一九二二年的年底,我有一个负担,要办一个报。因为在福州已有人得救,并且人是越过越多了。这个时候,王载弟兄因到长江一带布道,他的家只有他的师母和孩子,就叫我搬到他家里住些时,好有一点照顾。我就和王师母天天为办报的事祈祷。那时我的经济非常困难,祷告了一礼拜,祷告了两礼拜,祷告了一个多月,还是一文钱都没有。有一天早起,我就说,不必祷告了,这是没有信心,现在应当先去写稿。难道神还要把钱先给我们,来等着我们写稿子不成。从今以后,不为这事祷告了,就去预备稿子。
  等到一切都预备好了,抄到最末了一个字,我说,钱要来了。我最末了再跪下祷告一次,对神说,神阿,稿子已经写好了,要付印了,但是,钱还一文没有……。祷告完了,顶希奇,顶有把握,神必定要给钱。我们就赞美神。真希奇,一起来,就有人叩门!我想,也许有人送钱来。因王师母是主人,所以让她去开门。那知走进来的,是一位有钱而又不大舍得钱的姊妹。我想,是她来,不会有钱。但是,她对我说,某人,我有一件顶要紧的事找你。我说,请说。她说,基督徒捐钱该怎样捐法?我说,不该照旧约只抽十分之一,该照哥林多书所说,按着神所嘱咐的抽出来。也可以捐二分之一,也可以捐三分之一,也可以捐十分之一,或者二十分之一。她说,捐到那里呢?我说,不可捐给反对主的礼拜堂里,不可捐给不信圣经的人,他们不相信主的流血赎罪,如果没有人捐钱给他们,他们就不能传了。每次捐钱,应当祷告神,或者送给穷人,或者送为工作,总不能放在不正当的组织里去。她说,有好多天,主一直对我说,你这个人太爱钱。我起先还不佩服,现在我服了。今天早起,我祷告,主说,不必祷告了,钱要先拿出去。我真难受,现在拿来三十元,交给你为着主的工作用吧。刚好,这三十元,够印一千四百本的《复兴报》。后来又有人送三十元。刚好够邮票和其他的杂用,这就是第一册《复兴报》的起头。
  复兴的起头
  后来王连俊弟兄,也来到我们中间了。这个时候,离宗派的、得救的,大约有二十多人。王载弟兄有意请李渊如姊妹到福州开一个会。我起先想,何必这么远请她来呢。后来,到底由王师母和家母请她来了。
  一九二三年一月,李小姐到了福州,我们就预备开会布道。我们每主日本来是在王弟兄家的客堂聚会。现在要开会,没有地方,没有凳子,又怕没有人来。我们就这样作:在王弟兄家一个亭子里聚会,现凑些凳子,到附近的地方请些人来。因主已起首作工,就有许多的人得了救。
  我们本来顶盼望在阴历正月初作点工,但是,李小姐因南京有工作,必须就离开福州。我们只好送她动身。我本来去请在马江的和教士来帮忙,但是,她说,不知道这个聚会是一个怎样的聚会,她不能来。我同王弟兄商量,会到底停不停。王弟兄那时伤风,我又把已经放假回家的陆忠信弟兄、缪受训弟兄用快信请来了。我们只好定规继续下去。
  我们请人的法子,颇有效力。我们弟兄们每人在胸前背后挂上白布。前面写的是“你要死”,后面写的是“信耶稣得救”。还有其他类似的单句。手里拿着旗子,口里唱着诗,这样游行各处。看见的人真希奇。就是这样把许多人带到聚会的地方来了。天天都是这样游行,天天都有人来听福音。在亭子的外面,在厨房里,在客堂里,都坐满了人。
  我们租了些凳子聚会,但是,租的期限是两礼拜。现在日子满了,钱也没有了,聚会停止不停止呢?凳子只好还人。我就报告说,以后凡是要来聚会的,都要自己带凳子来。这一天下午,整山(仓前山)只见人搬凳子。年老的也有,年轻的也有,男学生也有,女学生也有。警察见了,都有点希奇。每天散会时,我们又报告说,愿意把凳子放在这里的,我们尽力保管,不过如有遗失,我们不负赔还的责。要带回去的,就请带回去。这样每天三次聚会,都是各人自己带凳子。
  感谢主,他特别的祝福,有几百人得了救。这一次,把救恩的根基,打得顶清楚。本来,在中国,许多信徒对救恩不大清楚。就是从七八年前起,藉着那次的聚会,藉着弟兄们到处去传扬,就有许多人清楚了。
  起首租房子聚会
  聚会差不多聚了一个月,我们中间就有一班少年的弟兄说,从今以后,该有一聚会的地方。那时我们缺乏钱,租房子有点作不到。我回到学校里去,和几位得救的弟兄商量,就是和陆忠信弟兄、缪受训弟兄,王畏三弟兄等商量,我们看该继续对学生的工作。我第一次去租何姓的房子。这家里的人都得了救。他们说,只认定租给我,每月房租是九元。我回去和几位弟兄一同祷告,求神给我们钱,因为一进去,就要出三个月的房租。
  我每礼拜六,都要到马江去听和教士个人讲道。我去了,她对我说,在这里有二十七元,是一位朋友叫我送给你们为作工之用。这个数目刚好,因房租每月九元,三个月要二十七元,不多也不少。我一回去,就很大方的先交三个月。后来又是祷告主,主又有了供给。这是在福州作工的起头。
  多人复兴
  我一生没有看见有一次复兴胜过那次复兴的!那次天天都有得救的人。好像无论什么人,并一并就得救了。每天早起五点钟,我一到学校,就看见无论在那里,都有人拿着一本圣经在那里看。总有一百多人在那里读经。本来看小说是很时髦,现在要看的只好偷着看了。现在看圣经是顶体面了。我们的学校一共有八班,每班有正副班长各一人。顶希奇的,差不多每一班的班长都得救了。所有出名的运动家也得救了。我们的校长说,你们所作的我都佩服,只是你们对圣公会的态度,是我所悲伤的。这是因校长是圣公会的教友,我们却不肯属于宗派之下。
  天天背着旗子游行的有六十几人。福州不过有十几万的人。我们天天这样背旗游行,天天有几十人出去分单张,整个福州城都震动了。
  有好多弟兄才得救,就给他们受浸。这时候,我们按着圣经起首聚会了。在福州的聚会就是这样起头的。后来信主的人越过越多,乡下也起首有工作了。
  首次到南京
  一九二四年,我到杭州作点工,就遇见了张光荣弟兄。这个时候,在福州有一点事情发生。因同工者对教会的真理看法有点不同。我因避免裂痕,所以就离开福州,暂住马尾。(虽然近几年来,我与王载弟兄所走的道路有些不同了,但是,当初那一段的同心,也是不可抹煞的!)我觉得应当作一点特别的事,所以就到南京,帮助一点《灵光报》的事。
  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因南洋有呼召,所以我就去到南洋。从此南洋的聚会也起头了。一九二五年五月回国后,就在福建罗星塔租房住下了。
  创刊《基督徒报》
  《复兴报》是一九二三年一月起出刊的。这个报本是无定期的刊物,一直出到一九二五年。我住在罗星塔的时候,觉得要出一种定期的刊物,多注重一点得救的真理,多注重一点教会的真理,也讲到一点关乎预言和预表的事。我办这个报的本意,不过是一暂时的性质。这个报就是《基督徒报》。一九二五年出了两期,一九二六年出了十期,因着需要的缘故,一九二七年又出了十二期。
  厦门一带聚会的起头
  一九二六年的上半年,我曾到过厦门、鼓浪屿、漳州、同安作一点见证,有顶多的人得了救。下半年我又去一次。不过这时候我人很累,一面领会,一面又写稿子,另外还要写信,我已经有些病了。本来定规聚十天会,那知到第九天我就病倒了。后来有王连俊弟兄来继续作几天的工。厦门、同安一带的聚会也起首了。所以闽南的工作,是在一九二六的下半年就起头了,并非在一九二八年才起头的。
  二次到南京
  我在厦门的病,据有的医生说,恐怕有生命的危险,也许只有几个月的盼望了。我并不怕死。不过我想到我多年在主的面前所学习的、所经历的功课,都没有写出来,难道把这些都带进坟墓里去么?同时李小姐、成寄归先生都有信请我到南京休息些时。我素性不愿白吃人饭,所以到了南京,住在成先生的家里,仍是带病帮助校改成先生所译的可可福的函授课程。不过只改了头四卷,我就病得作不下去了。
  我未到南京前一年,虽然曾和李小姐说过教会的真理;但是,她的态度很硬,并未接受什么,因此我就索性不提了。后来李小姐因读一本教会的历史,看见各宗派的由来,并不合圣经,她就有些明白了。不久,我听说她受了浸。又不久,她和几位姊妹每主日也起首擘饼聚会了。我到了南京,当然到会一同记念主。因我曾在金陵大学讲过几次道,就得着了两位弟兄回头过来,我们就接纳他们与我们一同擘饼了。这是我们在南京作工的起头。
  来到上海
  我因要专心写《属灵的人》,不久又离开南京,去到乡间。(就是无锡漕桥镇。此时,作工的姊妹,因时局的问题,已离开此地,把房子托给我照料了。《属灵的人》头四卷,就是我带着病在这里写成的。)一九二七年三月,南京有军事行动,漕桥也驻有军队。我因受托住在这里,幸驻兵未动一草一木。不过听见南京的消息不大好,弟兄姊妹又音信不通,所以我就由漕桥动身来到上海。到了上海之后,才知道弟兄姊妹已先后来此了。我们未到上海之前,在辛家花园汪宅,已有擘饼聚会。我们都到了上海以后,就迁在赓庆里聚会。福音书房,也就是在这时候从罗星塔迁到上海的。
  第一次的特别聚会
  一九二七年底,我们天天有一祈祷会。江北、平阳一带的信徒,因从我们的文字见证得了帮助,就有信给我们。我们看见他们可受造就,我们也觉得在中国的信徒,实在有需要,就预备开一特别会。一九二八年一月,我们租得了这里的房子(哈同路文德里),二月一日,就起首有特别的聚会了。这一次聚会,我们中心的信息,是只讲到神永远的旨意,和基督的得胜。我们并没有提到教会的真理等问题。这次聚会,从外埠只来了二三十位弟兄姊妹。神给他们亮光,叫他们知道该怎样走道路。受浸、离宗派等问题,都是他们自己解决的。四年以来,在江北,得救的、复兴的,已有七八百弟兄姊妹。聚会已有十余处之多。平阳、泰顺一带,也有聚会十余处,得救的、复兴的,约有四千多人了。这都是主亲自所作的工,并不是近来才起头的。
  在上海五年的大概情形
  我们自从一九二八年迁到文德里以后,因《基督徒报》已停刊,所以仍继续发刊《复兴报》,就是近五年来所出的新《复兴报》。《讲经记录》,是一九三○年才出刊的。
  我们几个同工的,在上海数年,目的在要人跟从主的自己,跟从圣经的教训,跟从圣灵的引导,所以并不盼望有什么人来归于我们,也是不应当盼望有什么人归于我们。这并非所谓的闭关自守,也不是什么惟我独是,不过愿意忠心到底而已。我因带病写《属灵的人》这部书,书成我更是大病,差不多的日子都是过床上的生活,地上的帐棚,常有倾倒的可能,所以在上海的头几年,并没有什么正式的工作。近两年来,才算有一点起头作工。去年才又有了一次特别的聚会。这次中心的信息,是讲到新约和神的智慧两个大题。在外埠的弟兄姊妹,这次来的更多了。
  我们并没有任何的会名
  我们与许多弟兄姊妹之所以脱离宗派,就是因宗派是一个罪恶。我们除了归于基督的名下之外,实在没有任何的名称。有人称我们为“小群”,这是不知道我们的人的说法。“小群”二字,是我们一本暂编诗歌的名称。因一九二七年,我们感觉到诗歌的需要,就先预备了二十首关于赞美一类的诗。此后或选择,或著作,又陆续加了一百六十四首。我们盼望预备到三百首才正式出版。所以在暂编本序里,有“至于开始预备这诗歌的原因,以及它的命名、释意……等特点,都待正式出版时,再行详细说明”的话。实在“小群”二字,全新约只说过一次,就是见于路加福音十二章三十二节。主在那次用这二字,是指全教会说的,按主来看,全教会在地上,不过是一小群。这一小群,包括古今中外所有真相信主,真得了救的基督人。主在约翰福音十章十六节,也明说他的羊只有一群,归于一个牧人。所以“小群诗歌”,意即教会聚会时所用的诗歌,此外并没有别的意思了。外人不察,以“小群”称我们,大约就是因这本诗歌的名称而有所误会了。实在所有信主者,都是小群中之一,所以这本《小群诗歌》,是为着神所有儿女预备的。我盼望经过这次的解释以后,不再有人如此的称呼我们了。(从前因为我办《基督徒报》,曾有人称我们为“基督徒会”过。)
  弟兄姊妹们,我们所以不要有任何名称的缘故,是因为有了基督的名就够了。所有的问题,只在乎基督的名够不够满足我们的心!基督人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我们这一个人是属于基督的人。好比一个女子出了嫁,她就被人称她为某某人的师母了。她能不能在她丈夫的名之外,另加上一个别的男子的名字呢?如果这样的话,我们要说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所以,我们在基督之外另有什么名称,就好像有一个女子有了二重的丈夫,这是主所恨恶的。我们除了作一基督人以外,不能作长老会的人,不能作卫斯理会的人,不能作路德会里的人,不能作任何公会里的人。我们不能以一国立的教会,来把神的儿女分开,也不能以一私立的教会,来把神的儿女分开。无论是一个名人(像路德、卫斯理等),是一个礼节(像浸礼),是一个制度(像公理会等),是一种组织法(像救世军等),只要是把神的儿女来分开的,我们都不能有分在内。只要是一个宗派,就无论它是原有的,或者是新有的,都是应当脱离的。我说了,我再说,我们是脱离宗派,不是脱离教会,这是我们必须弄清楚的。
  还有,我们所争的,并非怎样受浸、怎样擘饼。我们所争的,乃是圣经怎样说。如果是主的话,我们就应当跟从。如果长老的遗传有权柄,就主的话更有权柄。是长老所定规的靠得住呢,是主所定规的靠得住?主在马可福音说的顶严:“他们将人的吩咐,当作道理教导人,所以拜我也是枉然。……你们承接遗传,废了神的道。”(七7、13)没有一个人凭着遗传行事,而能不把神的话放在一边的。
  牧师制度不合圣经
  我所反对的,不是牧师的恩赐,乃是牧师的制度。我为什么说牧师的制度不对呢?全新约只提过牧师(人的)一次,就是在以弗所书四章十一节提过一次。但是,现在的牧师已是失真的了。天主教是把神甫摆在一个顶大的地位,更正教是把牧师摆在一个顶大的地位。牧师的制度,不只是天主教神甫制的脱胎变相,而且也无异于以色列国祭司的制度。神原来要以色列全国的人,都成为祭司,但是,他们堕落了,所以神才立一家的人,代替全国为祭司。从此,祭司成了神人之间的一种职分。人不能直接亲近神,神也不直接的来晓谕人,都得藉着一般特等的人,来亲近,来晓谕。人和神彼此没有直接的交通,这是犹太教。   基督教与犹太教有何等的不同呢!“我们既因耶稣的血,得以坦然进入至圣所,是藉着他给我们开了一条又新又活的路从幔子经过,这幔子就是他的身体。”(来十19-20)换一句话说,主来就是要把居间的祭司阶级打破。基督已经死了,幔子已经裂开了,每一基督人都可直接进到神的面前了,居间祭司的职分,已经永远取消。因为每一信徒,在神面前都是祭司,基督的功绩,已经无条件的叫每一基督人都成为祭司(启一6;彼前二5)。
  牧师的制度,是不是有居间为祭司的性质呢?是不是把教会变作一个有阶级的组织呢?惟独牧师专管属灵的事,平信徒只要去管自己的事。所以受浸、擘饼,都只有牧师可以作,好像只有牧师是有属灵的权柄的。就是长老,也不过只能管事务。我今天并不是要起来与牧师作难,我所反对的,是牧师的制度,把基督的工作抹煞了!牧师的制度不取消,就难怪许多的信徒不进步了。平信徒们自己不负责,让牧师包办聚会的事。但是,我们要知道旧约和新约的大不同,就是旧约是有居间的阶级的,新约是没有居间的阶级的。天主教是把基督的血所成功的来抹煞,把神甫排在神人之中,叫信徒失去新的地位。更正教藉着牧师也是回到旧约祭司居间的制度,叫信徒失去新的地位。我再说,我不是反对牧师,我是反对牧师的制度。如果谁有牧师的恩赐,我不但不反对他,并且我还要尊敬他。但是,加果把牧师当作一个制度,用牧师来管理教会,我就要反对,因这是不合圣经的行为。
  今年十一月的特别聚会
  这次的聚会,是怎样起头的呢?因为一九二六年,我曾写信到英国一家书店买几本书,并说些所以羡慕那些书的原因,就有一老人来信问我为什么买那样的书。我只好回答他说,我因为脱离了宗派,所以买那样的书。他就去告诉他的一位老朋友。两年前,他们中间有一位弟兄,有事要到香港来,他们就托他到上海来看看我们。他回去以后,就把我们的情形,告诉了他们一点。他们都是离开宗派,归于主名下的人。他们听见也有人在中国是离了宗派,完全归于主的名下,就希奇得不得了。并且因为在主里面没有犹太人、希利尼人的分别,加之探望弟兄,是一个圣经的教训,就定规有四位弟兄从英、从美、从澳来到我们中间,与我们交通。
  当他们这样定规了要来,我们就写信通知素日与我们有交通的弟兄们,内中有一段是说:“他们既然蒙主的引导要来,我们在主里面就应当接纳。不过我们还要请弟兄们记得,我们永远是没有一个名称叫我们与别的信徒分别的。我们只属于基督的身体,我们不愿意加入任何的团体。所以,这些弟兄来,我们欢迎他们,接纳他们。但是,这并不是说,我们加入他们的团体;也不是说,他们加入我们的团体。人若在基督里,就是‘里面’的人了,并不必加入;人若不在基督里,就是加入,也不是‘里面’的人。”
  等到他们到了上海(一共来了八位弟兄姊妹),在主日擘饼聚会接纳他们的前后,对他们,对大众,我们曾有以下的谈话和报告,就是:“一、我们没有一个中国国家的交通(以国界立会,好像中华基督教会)。二、我们接受这些弟兄,是以弟兄的资格接受他们,并不是接受他们所代表的;意思就是:我们只接受他们自己这几个人,并非接受他们背后的什么团体(所谓的弟兄会)。三、我们这样的彼此有交通,并非中国的交通,和西国的“弟兄”的交通合并为一。我们是没有派别的,也盼望永远没有派别。我们彼此交通,是弟兄和弟兄间的交通,并非弟兄会的李文派和我们间的交通。四、我们永远要保守:1.在基督人普通所共有的名字之外,不再有特别的名称,也不将基督人所普通共有的名字拿来私用。2.在众圣徒所共有的交通外,我们不愿再有交通;在众圣徒所共有的交通内,我们也不愿有另外的交通。就如所谓‘党外无党,党内无派’3.在圣经之外,没有特别的信条,我们要保守一本公开的圣经。”
  这以上的情形,是我们这次棸会的来源与去因。这样,不但我们没有属于谁,并且也没有谁来隶属于我们。
  末了的话
  最后,我盼望在中国的西教士,应当注重传福音,领人归向主;不当建立宗派,把神的儿女来分门别类。我更盼望在中国的信徒,应当回到圣经,不当把长老的遗传,当作道理教导人。
  按:教会组织的真理,在圣经中并不是顶主要的,顶主要的乃是基督和他的得胜。我们所注重的,并不是教会的真理,乃是基督;但是,在明白的人中,我们也说教会的事情。因为这虽不是主要的真理,却也是圣经的真理。我个人希望我们在各地的同工,多注意引人认识基督和他的得胜。除了愿意顺服的人之外,不必多提起教会的组织。但愿主叫我们能明了他“一切的旨意”。(付印前柝声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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